“睡了3年折叠床”

梁所高当时是一名货车司机,每月有5000元收入。儿子在重症监护室这几年,他的体重直往下掉,刚入院半年内他就瘦了30斤。为了照顾儿子,他“失业”了,妻子也和他离婚了。为了省钱,一张破旧的折叠床他已经睡了3年,中间已经凹了下去。“我的腰都快睡变形了,疼得直不起来。”

重症肌无力患者的护理专业性很强,如果在医院请护工护理,每天需要300元,而他完全不具备这样的经济实力。起初,帮儿子清理大便、清洗身体,他还有些难为情,但很快他就适应了。从来不做家务的他还学会了做饭、煲汤。

做了气管切开手术后,阿乐只能吃流食和面食,馄饨和饺子就是他的最爱,而米饭和炒菜他几乎不能吃。每天,光喂阿乐吃一顿饭,就需要一两个小时。他先要用毛巾在阿乐胸前垫好,再将稀饭小心翼翼地喂给阿乐吃。“如果速度过快,呛入气管,他就会有生命危险。”

对于阿乐来说,即便是翻身这样轻微的举动对他来说也必须小心翼翼,因为长期卧床,缺乏运动,让他的骨头格外脆弱。前天,梁所高要回家煲汤给阿乐喝,委托另外一位护工帮忙给阿乐翻个身,结果因为动作过大,把阿乐扭伤了,这让梁所高既心疼又后悔。

照顾儿子这3年多,梁所高已经实现“进化”。“我现在比专业护工还专业,我儿子的这种病,可能护工一辈子都没见过。我还去听过他们护工的培训课,有时他们护工没时间,都叫我去帮下忙。”

靠呼吸机维持的生命

自从入院的那一天起,阿乐便没有下过床。为了让儿子的肌肉不至于快速萎缩,梁所高有时不得不狠下心,为儿子的康复训练加量。他把病床的靠背摇起来,把儿子固定在床上,让他双腿站立在床上,在康复训练上这叫“站床”,但半小时不到,阿乐便大汗淋漓,双腿都成了乌黑色。

梁所高终究还是放弃了这种尝试。儿子的双腿不可逆地弯曲,已经无法站立,更不用说“站床”,任何康复训练都无法完成。梁所高只好退而求其次,希望儿子能告别呼吸机。“我没想到他要一辈子靠呼吸机生活,完全没这种思想准备。”过去这3年,因为呼吸困难,阿乐曾经4次被送往ICU抢救,幸运地被抢救了回来。但这让他有了巨大的心理压力,每次卸下呼吸机,他就很紧张。医生告诉梁所高,只要阿乐能摆脱呼吸机,他就能回家生活。

梁所高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,他不厌其烦地鼓励儿子“脱机”。一本本住院日记,写着满满的父爱,梁所高细致地记下阿乐每天的生活和“脱机”的经过:“7月15日下午3点,护士鑫楠陪阿乐聊天,阿乐很高兴,脱机1小时。”3年多下来,这样的住院日记梁所高一共写了30多本。最长的时候,阿乐曾经“脱机”6小时,梁所高一度以为尝试成功了,但很快,阿乐又放弃了,遇到不熟悉的护士,他又不愿意“脱机”。医生告诉梁所高,只有“脱机”12小时才有意义。“这意味着他晚上睡觉时戴上呼吸机就行了,白天我就可以做事情了。”

鼓励阿乐“脱机”,也有经济上的考量。呼吸机每小时25元,一天600元,一个月1.8万元,一年下来,光呼吸机花费就要20多万元。如今,父子俩都靠低保生活,每月有2000多元,加上阿乐从残联获得的补助,每月共3000多元的收入要维持父子俩一个月的开销,非常紧张。尽管阿乐的病通过大病报销等手段,将近90%的负担可以解决,但30万元封顶,超出部分需要自付。如今,梁所高仍然欠着10万元外债。

阿乐迟迟不能摆脱呼吸机,让梁所高很恼火,他不止一次为这事冲儿子发火,父子俩为此发生“冷战”,阿乐不搭理他。最终,还是梁所高心软了。“他卧床3年多,心中的苦可想而知,也许‘脱机’对他来说太需要勇气了。”

“儿子说我是大英雄”

“有时想想觉得自己有些窝囊,不能出去工作,赚钱给儿子治病,只能围在他身边,照顾他。”梁所高这些年一直想找份工作补贴家用。他说,只要手脚勤快,就算送快递、送外卖每个月7000块钱不成问题。“我真不是一个懒人,但现在有什么办法呢?”梁所高狠狠挠了挠头皮,恨不得把头皮都扯下来了。

但让他感到温暖的是,还有很多朋友一直在身边默默支持着他,有人为他介绍工作,还有深圳市义工联的义工们每周都来医院探望阿乐,陪他聊天。

医生告诉梁所高,阿乐的病无法根治,最终的结果可能就是像霍金一样,全身肌肉萎缩。他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。“我不敢想太多,只要每天醒来看到儿子,我就很开心。”梁所高说。他现在最大的希望是,儿子能够摆脱呼吸机6个小时以上,这样,自己就能出去做代驾,每个月有几千元收入,就可以改善儿子的生活。

“儿子说我是大英雄,‘窝囊’点也值了!”他闪着泪花,笑着说。梁所高告诉记者,有一天,他做梦梦到儿子站起来走路了,在梦里,他笑醒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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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:周思杨